《道生》(這是一篇能把人看哭的文章)
分類: 學術研究 時間: 2020-10-26 閱讀:263次
他又做夢了。
他醒了,坐起身,大概還不知自己又說了夢話。
院子里外枯黃的落葉訴說著這個秋天的蕭瑟。
門口那些老樹又高又大,早已不是當初的樹苗。
拿起掃帚,將落葉掃起,堆在門口的銀杏下,落葉總要歸根。
做完這些已經是正午了。
我去準備午飯,這山上通了電,也通過了水,我與他的生活并沒有太過艱苦。
我在這里已經幾年了,掃葉子這事,他一向不用我干的。
他那年將我醫好,便帶我上山住下了。
大學畢業后,我也沒有找工作,就一直與他呆在這山里的破道觀里。
父母也感激他救了我,很愿意讓我伺候救命恩人,家中產業,自有幾位兄長操持。
開始我是很不習慣的。
后來,時間長了,也漸漸融入進了這山中,與山下的車水馬龍格格不入。
窗外的繁華不是我的繁華。
更不是師父的!
他是我的師父,我敬愛的師父。
他只收了我一個徒弟,他怕收多了,師公師伯們回來就住不下了。
是啊。
不過,師公師伯們回來,一定很熱鬧吧。
我未曾見過他們,只是師父常常提起,他們在我心中的形象也鮮活起來。
我甚至知道,大師伯臉上的皺紋,二師伯手上的老繭。
“師父,明日我們開觀迎客嗎?!?/p>
“好好,明日也該開觀了?!睅煾感Φ?。
我們這小觀,比過去好了很多,政府也將這劃為景區一部分,環境更好了,游客也絡繹不絕。
后來,又發給我們一個“光榮之家”的牌子,掛在門口也為道觀增色不少。
可這不是師父想要的。
師父笑著,在院中舒展筋骨,一拳一腳,一招一式,是那樣的凌厲。
大師伯據說比師父還厲害。
一陣秋風,葉子又吹落了些許,飄到屋前,飄到三清像前,飄到師父的身邊。
大概,師公師伯們下山時,也是這般寒秋吧。
那年,抗戰陷入了焦灼。
那個寒秋,一位中年道士,帶著一群年輕道士,下了山。
“師父,你們要去哪!”
“師父和師兄們去辦點事,這段時間山下鄉親們會上來看你的?!?/p>
“是什么事!你們怎么都要去!不要騙我,出家人不能撒謊!”
“是去山下打鬼子?!?/p>
“那要是回不來怎么辦!”
“那就不回來了?!?/p>
“那三清祖師怎么辦!”
十歲的小道士哭著問。
“等我們回來,再向祖師請罪?!?/p>
小道士哭得更厲害了。
“小師弟,不準哭,回來我們給你從集市買桃酥餅,笑一個,不笑也不給你帶?!?/p>
“那拉勾勾?!?/p>
“好?!?/p>
他和師父師兄們拉了勾勾。
小道士笑了,大家下山了。
小道士總是笑,秋天過去了,也依舊這樣笑著,笑得頭發胡子都白了。
日暮。
師父倚門而立,向山下望去。
遠眺山下,入眼盡是繁華。
盛世太平,歲月靜好。河清海晏,國泰民安。
師父又在這兒等師公師伯們了,一如當初他目送他們下山一樣。
我去了臥房,將師父愛吃的桃酥餅拿來,遞給師父。
師父牙口很好。仿佛就是專門為了吃這磨牙的桃酥餅一樣。
“天涼了,回去吧?!?/p>
“好?!睅煾感χ?。
我關上大門,無意之中,仿佛看到了,那灑滿金黃的山路上,一隊道士,載笑而歸。
他們有的還帶著傷,滿面的灰塵,道袍破舊,但每個人手里,都拎著一包桃酥,笑著,走著,直奔道觀而來。
又是看花眼了。
“師父,師公師伯他們什么時候回來?!蔽蚁癯跞氲烙^那天一樣,問師父。
“快了,快回來了?!?/p>
“抗戰勝利了,全國解放了,已經七十多年了?!?/p>
“他們都會回來的?!?/p>
師父笑著,將清香點燃,插入香爐。
師父他總是笑,師公師伯們也這樣。
那我也該學著師父那樣,笑對滄桑。
畢竟這是師公留下的傳承。
雖然我與他們,未曾相見,不過我曾有幸看過當地縣志。
據記載,有一群道士,下山參軍,作戰英勇,屢建奇功。
他們就是我的師公師伯。
師父每每想到這又會笑。
我還記得,經常是在閑適的午后,在清香飄散的庭院里。
師父常同我說那句,當年師公對他說過的話。
“愛國愛教,敬天法祖?!?/p>
注:本文作者張天佑,根據李圓通道長事跡改編。